“杨老师。”沈皓出于礼貌唤了对面的人一声。

他右手覆在录音笔上，食指一下一下轻点着桌面，缓缓问：“您是数学老师，但是也应该知道‘己所不欲，勿施于人’这句话吧？”

“己所不欲，勿施于人。”

这八个字，显然不是随口一说。引经据典，不过是意有所指。

果然，杨玉听到的瞬间就脸色一变，有种脊背发凉，仿佛被人看穿了一切的心慌。

但是，这怎么可能？

况且，她才是老师，是已经踏入社会的成年人，怎么会从一个才十五岁的男孩子身上感受到一种近乎威胁的威严？

想要压过对方的气势，也要给自己底气，杨玉站起了身，反问道：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这支笔，杨老师您应该挺眼熟的吧？”沈皓一边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，一边在椅子上坐下。

相较于杨玉的严阵以待，他这副样子，像极了段艺涵刚才在隔壁的游刃有余。

杨玉没有回答，而她的声音却已经从录音笔里清晰地传了出来。

“段艺涵，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学不好数学吗？”

“数学是理科，靠的是缜密的逻辑思维和丰富的空间想象，而你整天心思都飘在什么地方？”

“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，除了会吸引那些以貌取人的男生的注意力之外，一点作用都没有！”

“把你那点化妆的时间用来刷题，你数学至于会学不好吗？我又至于刚来这所学校就被你们班主任以及领导天天耳提面命的吗？”

“你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，该学习的时候，不好好学习，成天只知道学我们大人化妆打扮，长大了岂不是要成狐狸精？”

“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在意外貌和身材？你是不是觉得，一个人只要长得好看就足够了？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？”

“你是不是每天都很享受被人群簇拥的感觉？觉得自己的待遇跟公主似的？”

后面的内容，没有再继续播放，因为录音笔已经被沈皓掐了暂停。

他抬眸看向眼里快要喷出火来，却还努力控制着自己，告诫自己要冷静的杨玉，慢悠悠道：“我还挺庆幸涵涵的数学成绩不够好的。”

“否则……”他顿了顿，才说：“她也不至于在数学课上以及在被您单独‘辅导’的时候，都用录音笔做笔记了。”

这支笔，果然是他们的武器。

没想到，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支黑笔，竟然是支录音笔。

杨玉很会挑时间，每天上午的十点十分到十点半，是大课间，课间操时间。周一至周五，只要不下雨，全校都会到大操场做操。

杨玉正是专挑这段时间在初二（三）班教室里单独“辅导”段艺涵。

这也是班里有些同学会眼红嫉妒的原因之一。凭什么段艺涵就可以不下楼做操？凭什么新来的数学老师只给段艺涵一个人“开小灶”？

课间操时间，教室里没有旁人、更没有监控，但谁又会想到一个初二的学生会使用录音笔呢？

杨玉到底是才出社会的大学生，做事被人抓住了把柄，难免露怯。她做了美甲的指尖，掐进了自己掌心，手指都硬生生泛了白。

可对方只是个少年，即使外表装得再老练，又怎么可能不慌？

杨玉吸了吸气，冷静道：“录音能说明什么？我这番话也没说错吧？我是站在老师的角度提醒她。小小年纪就化妆，像什么样子？班上的风气迟早都会被她带坏。”

“杨老师。”直到此刻，沈皓仍然一口一个“杨老师”地叫着她。

他语气依然温和无害，锐利的目光却似是要看进杨玉的眼底，更似要看清她妆容掩盖下的面目。

沈皓一字一句，吐字清晰地问：“涵涵让你想起你当年了吗？”

杨玉的瞳孔明显骤缩，她明明一直站立着，却好像高跟鞋忽然崴了脚站不稳了似的，身子一颤。

怎么可能？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？何况还是个小孩子。
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，既然你没有诚意跟我讨论你妹妹的事情，那我们……”

杨玉语速极快地交待，她一边稳住身子，一边就要举步出去。

经过沈皓身边时，沈皓轻飘飘地喊出了一个称呼，成功打断了她。

“胖子。”

杨玉脚下的高跟鞋“跐”得一声蹭在地板上，她停下来，震惊地侧眸看他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胖子，”沈皓坦然地回视，“杨老师，这是你高中时，被班里同学们取的昵称吧？”

“你一个学生，竟然调查我？”

******

足足一个小时，沈皓才从隔壁办公室出来。

段艺涵一再强调自己没什么事了，身体也已经好很多了，班主任田明德才先回了家。

她又没有带手机，只能坐着干等。要不是对沈皓太放心，段艺涵跑到隔壁听墙角的心都快有了。

这会儿见他终于出现了，段艺涵高兴地往门口走过去，“你怎么去了……”

“回家了。”沈皓破天荒地打断了她的话，丢下三个字，转身就走下楼梯。

？

他心情不好？

段艺涵下意识往隔壁办公室看了一眼，却看见门是关着的，也不知道杨玉走了还是没走。

她没细想，快步下楼梯跟上沈皓，“你们说了什么说这么久呀？”

沈皓干脆没有回她，当没听见似的。

段艺涵：“……”

沈皓生气了。

从小和他一起长大，段艺涵最了解他的个性。别看他平时温文尔雅，对谁都彬彬有礼、笑脸相迎，一生气起来就像这样，转身就走，不搭理人。

刚才走楼梯下来，段艺涵走在内侧，沈皓走在外侧，自然能和他差不多一个步调。

现在到了一楼平地上，她明显吃亏，他腿长，步子迈得大，再加上在生闷气，走的就更快了，段艺涵没几步就跟不上了。

她尽量加快频率，在他身后跟着，不停地和他说着话：“你是不是怪我麻烦你了？我只是让我同桌转告你我会晚点放学，没让你来……我都说了，我自己能解决。”

说起这个，段艺涵才注意到他两手空空，这才问：“哎？我的录音笔呢？”

沈皓头也没回，还是不理她。

段艺涵毕竟是被家里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公主，唯独在沈皓一个人面前憋屈，她本来就够委屈了，他还这样没好气地对她，她频频主动示好，他也不搭理。

他到底在气什么啊？

委屈的人明明是她，好不好？

她莫名其妙被新来的数学老师一顿找茬，痛经还被老师罚站了一整节课，放学还要被叫到办公室留堂，杨玉还想当着班主任的面□□她。

沈皓还在大家面前说，他是她的哥哥！哥哥！

她都还没生气呢！他气什么啊？！

段艺涵越想越觉得自己太委屈了，小性子一下子就上来了，停下脚步不走了。

她瘪了小嘴蹲在花圃前，双手抱着膝盖，下巴耷在手背上，眼睛盯着地面的蚂蚁，看它们打架。

哼。

沈皓一时听不见她的声音，就回头了，却也没看见人影。

他倒回来边走边找，才在花圃前看到缩成一小团的段艺涵。

沈皓从慢慢走，到小跑了起来，直到来到她面前，蹲下/身。

段艺涵低着头，散着的头发挡住了她半张脸，他看不见她的脸色，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忍着，只好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，问：“是不是肚子又痛了？”

？

他怎么忽然变了态度？

他以为她痛经，所以不跟她一般计较了？

不过他终于肯理她了，还是在关心她，段艺涵很好哄的。

斜刘海下，她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，她小手捂上腹部，顺势说道：“嗯……肚子有点痛。”

沈皓认命似的叹了口气，伸手想要扶她起来，却还不忘教育她：“逞能的时候，怎么就不想想自己身体还不舒服？”

“保护别人之前，你要先保护好自己。”

段艺涵被他扶好站稳，她倒不是真的又痛经不舒服了，只是蹲得有点久了，腿有点发麻。

在沈皓双手就要抽离之前，她反手抓住他的胳膊，抬眸看进他温润清澈的眼底。

“所以……你这么生气，是在气这个吗？”

气她明明身体不舒服却还要强出头？气她没有保护好自己？

见他没有回应，段艺涵又追问：“那你觉得我这么做不对吗？”

“倒不是说你不对，”沈皓轻叹了一声，似是有些无奈，“只是还有更好的解决方式，你说话太直接了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她这个做老师的难堪，她自然可以借题发挥罚你，你也就只能吃闷亏。”

段艺涵仔细聆听着，半晌，才摇了摇头，“没有的。”

她清楚沈皓的性格，他最擅长的人际交往就是让身边的人都能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，不让任何人感到尴尬。

所以从他的角度来看，他确实无法理解她这种直来直去的做法。

在这件事上没有能得到他的全力支持和认可，这一刻，说实话，段艺涵心里有一点点小失落和小失望。

“没有什么？”

段艺涵放开了他的手臂，自己的双手也顺势垂下，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着他，缓缓道：“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。”

“如果我没有当场反驳杨老师那声……‘胖子’，玲玲会觉得全班同学，包括我，大家都默认了。”

“别人我不是很了解，但是对于玲玲这样性格的女孩子来说，这是很严重的心理阴影，她一定会记在心里一辈子的。”

这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，段艺涵也只不过是用她所理解的同理心去看待这个问题，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。

每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，关注和在乎的点不同，她不能指望沈皓在什么问题上都百分之一百地认同她。

再说，沈皓是担心她，才会这么说。

气氛忽然就严肃沉重了起来，段艺涵伸了个懒腰，深呼吸了一口气，试图换换心情。

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，语气轻松道：“你们男生不懂我们女生的啦！”

沈皓被她拍了肩，却毫无反应，整个人出神地像是在想心事。

如果，七年前，杨玉的身边也有这样一位同学站出来为她说话，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？

“再说，谁让她故意针对我嘛，我都忍了一个星期了！”想起什么，段艺涵又问：“对了，我的录音笔呢？”

“没收了。”沈皓轻飘飘回答了她三个字，转身往她的教学楼走过去。

“没收？！里面还有我的课堂录音呢！”

“我帮你补课。”

段艺涵：“……”
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晚了一小时！！

昨天晚上熬夜了qaq一点付完尾款，快两点才睡觉！今天一天都没缓过来好困啊双十一太伤身了吧

大家都买到想买的东西了吗？

双十一还有一小时结束，这一章也来发红包啦哈哈，所有留言都发红包参与庆祝一下双十一～～

第27章

这句“我帮你补课”，沈皓当然不是随口说说。

数学是段艺涵的弱势学科，从她念初一开始，每逢周末和暑假，只要沈皓寄住在段家的这些日子，他都会给段艺涵补课。

沈皓数学几乎回回都考满分，教不好段艺涵，这对于他这个公认的学霸来说，也算是一项挑战。

******

从学校回来后，两人在段艺涵的妈妈叶晨曦面前，默契地对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。

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，这点小事他们完全可以自己解决，就不会想要劳烦爸爸妈妈亲自下场。

再说，目前学校里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父母是谁，他们也并不想被知道。家庭联系表上填的家长名字也都是真实身份证的名字，不是艺名或笔名。

沈皓和段艺涵在二楼各自的房间做完各科布置的作业，就一起到一楼书房进行一对一数学辅导。

沈皓念高一，要同时学习语文、数学、英语、物理和化学五门主课。段艺涵念初二，还没有开始学习化学，物理也是新学期才刚开始授课一周。

沈皓做完了五门功课的家庭作业，就来到一楼书房等她。至少要半小时之后，段艺涵才会下来。

段艺涵做作业的顺序是语文、英语、物理和数学，她总是习惯性地把数学作业放到最后去做，其实这是一种畏难的情绪。

她把自己能做、会做的数学作业先做完了，哪怕是不会做的题目也要反复进行思考，实在是不会解题才会空着，等沈皓一会儿教她。

每次做数学作业，段艺涵扎着的高马尾都会变乱，愁的，挠的。

其实很多人都有一种偏见，他们会觉得语文和英语只是死记硬背的东西，没有什么技术层面的含金量，学得好是正常，学不好只是没有用心罢了。

相反的，能把数学这门课学好的学生，通常都会被夸“聪明”。而数学怎么都学不好的学生，通常都会被说“笨”。

段艺涵有自己的骄傲，她不想被沈皓当作“笨蛋”，所以她要仔仔细细地检查，剩下空白的是不是都是做不出来的题目。哪怕只是一个解题步骤，她会写的也都要写上去，甚至是一个“解”字。

当天，沈皓在段家一直待到晚上十点才回去。

能和沈皓多一点时间单独相处，这对于段艺涵来说，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。

可是……他们之间讨论的永远都是数学题目，纯粹谈学习。

沈皓并不是第一次给她补课了，在书房度过的时间，段艺涵一点也不敢走神、不敢放松，比起在学校课堂上听得还要认真，生怕自己一个不专心就惹了他生气。

久而久之，段艺涵难免有些疲惫和心累。

他们能不能……谈点别的呀？

有一回，她小心地、迟疑地，试探道：“其实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吧……我语文和英语能拉分。”

她数学是在中游水平没错，但是每次考试主科总分都能排班级前五名。

段艺涵不是不想学好数学，只是……不想在放学后还要被他当成差生一样进行辅导。

沈皓握笔的手顿了顿，停下了讲解，看向她，吓唬道：“万一你运气就是这么差，正好碰上葛军来上海出高考题呢？”

“葛军是谁？”

“……江苏省的‘数学帝’。”

段艺涵有点听明白了，“是说他出的数学试卷难度很大的意思？”

“这样吧，我给你列举一下江苏省前两年高考的两种情况。”沈皓一边说，一边在草稿纸上写。

“2010年，葛军参与江苏数学试卷命题。试卷难度很大，所以数学单科拉开的分数差距很大，尤其是对于江苏理科生两百分的数学总分来说。语文和英语简单，唯独数学难，你能占多大优势？”

“再说2011年，江苏省的数学试卷难度一般，但是语文非常难，尤其是命题作文《拒绝平庸》，很多考生偏题、跑题，作文分数奇低，全省的语文平均分刚达到及格线。再以你目前的情况来说，别人的数学成绩普遍在一百七八十分，而你只有中游水平，也就是一百四五十分，语文即使给你拉了分，那总分也只能是中等水平。”

段艺涵：“……”

她现在才念初二，其实离高考还有遥远的五年时间，但是沈皓的这番话，严肃得像个小老师似的给她列明利害关系，听着听着顿觉压力大了起来。

仿佛……仿佛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语文和英语成绩完全失去了优势，根本不值一提，只要她不学好数学，高考就很有可能会考砸。

那怎么能行？！她还梦想着可以和沈皓进同一所大学呢！

大四的学长和大一的学妹谈恋爱，校园恋爱，又是青梅竹马，想想就幸福感爆棚！

“好嘛……”段艺涵讪讪地收回刚才底气不足的试探，低声道：“我认真学就是了。”

她低头回顾他刚才教的解法，一道辅助线就让难题迎刃而解，可她怎么就想不到呢？

沈皓见她一副颇受打击的样子，又给了颗枣似的安慰道：“我说这些，并不是想说数学成绩就决定了一切。我只是想告诉你，任何时候都不要存在侥幸心理，每门功课都要认真对待。”

“语文和英语学得好就要保持，数学学不好，就重点抓。我们涵涵这么聪明，怎么可能学不会呢？”

“而且理科之间都是有一定联系的，你要是数学学起来吃力的话，物理和化学也有可能会一样，尤其是物理。”

沈皓一时无心之言，却一语成谶。

初二下学期，段艺涵学物理比学数学还要让她头疼，当然，沈皓给她补习得也够呛。

不过，当时的他们，都没有想到，段艺涵在念完初中的那年夏天就出国了。

******

第二天上午，早读课下课，第一节 课就是杨玉老师的数学课。

早晨出门上学之前，段艺涵就在保温杯里泡好了咖啡。

她喝不惯沈皓常喝、爱喝的美式黑咖啡，但是又要提神，沈皓就给她推荐了奶香味的速溶咖啡。

她一边在保温杯的杯口吹着气，一边慢慢喝。

“昨天……”刘玲看向没事儿人一样的段艺涵，吞吞吐吐道：“谢谢你。昨天放学后，杨老师没把你怎么样吧？”

段艺涵左手握着保温杯，低头缓缓啜饮，抬起空闲着的右手朝她摆了摆，示意她没什么事。

“那就好……”刘玲松了口气，点了点头，又讷讷解释道：“其实……我本来昨天回家后就想问问你的，可是发现我没有你的手机号码，也没有你的Q/Q号，所以就……”

段艺涵没有不理她，那应该是没有后悔帮她，刘玲说起话来，慢慢、慢慢得自然了许多。

不再是畏畏缩缩，仿佛受了别人莫大的恩惠一般，自以为的低人一等，而是像老朋友平时闲聊。

“昨天我去高中部找你哥哥，你都不知道，你哥哥听见你身体不舒服有多着急……”

刘玲站在五楼走廊上，垂眸看向在一楼平地上全力奔跑的少年，心下竟生出了一丝温热的感动和歆羨。

有这样一个人，全心全意地为了你飞奔，那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。

段艺涵拧好保温杯的盖子，转过来，认真地冲她解释：“沈皓他不是我哥哥。我们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，他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……朋友。”

“啊……”刘玲张了张嘴，后知后觉地点头，敏感地察觉到段艺涵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太高兴了，又抱歉地说：“不好意思啊！我是听别人说的，我就以为……以为你们是兄妹。”

“没事。”段艺涵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
刘玲今天一直都对她小心翼翼的，不仅是态度如此，就连说话也是，段艺涵难免觉得相处起来有点别别扭扭。

她不欠她什么的。

但是，“沈皓是她哥哥”这句话确实是段艺涵的逆鳞。

她不禁又想起昨天，沈皓在办公室里当着田老师和杨老师的面自称是她哥哥，一时心情不太好，也就不想再多说。

******

上课铃声打响，刘玲吸取了昨天的教训，身体坐得笔直，也不敢再和段艺涵说一句话。

可伴随着铃声走进来的，却不是杨玉，而是隔壁（二）班的数学老师刘思。

“咿？”

“怎么是刘老师？”

“杨老师呢？”

“该不会被段艺涵气到请假了吧？”

“哇塞！段艺涵也太牛了吧！”

台下响起同学们稀稀疏疏的议论声。

刘玲下意识转头看向段艺涵，她发现段艺涵好看的一双眉毛微微皱了一下，看着讲台上的刘思。

不仅仅是刘玲，班上其他同学看自己班的老师没来，第一反应也都是去看段艺涵。

毕竟，昨天在课堂上，她顶撞了杨玉老师，还被罚站了一节课，放学的时候又被留堂，今天杨玉老师就没来学校。

这应该不会只是巧合吧？

“我靠！段艺涵不会把杨老师‘刚’到才来一周就辞职了吧？”后排的男同学发出一声猜测。

段艺涵没有再给别人眼神，佯装镇定地看着自己桌上的课本，心里却不禁打起鼓来。

她想起了昨天从杨玉老师办公室里出来之后，她和沈皓的对话。

“你们说了什么说了这么久呀？”

“我的录音笔呢？”

“没收了。”

沈皓该不会……

不会吧？

可是，她妈妈都还不知道她在学校里受老师欺负的事情呀？沈皓昨晚在她妈妈面前也没吱声呀！

如果是他让杨玉老师辞职的，那家里的长辈早就该知道这件事了。

刘思是男老师，长得高大健硕，站在那里就自带一股威严。

他清了清嗓子，道：“你们班杨老师今天家里有点事情请假了，所以这节课由我来代替一下。”

段艺涵也收了收心神，暂时压下心里的疑惑，先专心听课。

数学课上常用的录音笔不在了，她倒是有一点点不太习惯。

下课后，刘思老师一离开，班里好多同学都挤到段艺涵座位周围七嘴八舌地问。

“昨天放学后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？”

“哪儿那么巧今天杨老师就家里有事儿？”

“杨老师是不是不会再来了？”

“你太牛了段艺涵！”

“你家里有矿我知道，不过到底什么背景啊？”

段艺涵烦不胜烦，一概回答：“刘老师不是都说了，杨老师是家里有事情才请假的啊！”

******

下午放学后，段艺涵背着书包走出教室，下楼梯到了一楼就转身往高中部教学楼走。

高中部的教学楼在整个初中部三幢楼的后面，所以只有她一个人是逆着人潮走的。

学校里很多人都认识段艺涵，在放学的时间点遇见她，他们了然地问：“又去等你哥下课呀？”

你哥……

今天第几回听见了？

段艺涵不作声，只礼貌点了下头。

高中部的放学时间更晚，时间还早，她慢吞吞地，一层台阶、一层台阶地走上五楼，他们都还没有下课。

高一（一）班的教室就在楼梯口的左边，段艺涵一走上来就能听见班级里老师讲课的声音。

她站在教室的后门外，往里看，一眼就看见了高高的，身体坐得端正笔直的沈皓。

他一边目光跟随老师，认真听老师讲课，一边右手在本子上记着笔记。

高中部放学后，段艺涵难得没有在窗外喊沈皓的名字，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后门等着。

靠近后门的男生在收拾书包的时候最先注意到了段艺涵，打开后门就热情地把她迎进来。

“段艺涵来了啊！怎么今天不出声？”

“班长！你们家涵涵来了！”

“昨天你没出什么事情吧？我看班长都快急疯了！跑起来那速度都能破校运动会纪录了！”

段艺涵被他们迎了进来，但也不着急往里走，就站在后门听他们转述。

刘玲说他很着急，他们班同学也说他很着急，那……他是以哥哥担心妹妹的心态为她着急吗？

“别都围着涵涵。”沈皓尽快收拾好书包，走过来，拨开男生人群，站在了段艺涵的面前。

他抬手亲昵地、旁若无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，和平常习惯性的动作一样，道：“走，回家了。”

段艺涵抿了抿嘴唇，跟他班里的同学们礼貌地挥了挥手告别，才跟在他身后出去。

“哥。”

走出去没几步，段艺涵闷声吐出一个极其陌生的称呼。

这是她长这么大，第一次这么叫“沈皓”。

她和沈皓没有血缘关系，只是他们的父母是世交好友的关系，所以从小就玩在一起。

段艺涵比沈皓要小三岁，小时候双方父母教她喊“哥”，她却从来都是“沈皓”、“沈皓”地跟在他身后叫唤。

后来，段艺涵慢慢发现她对沈皓的感觉和对自己的表弟叶驰是不一样的，她也才慢慢明白了自己的早熟、早/恋，就更不愿意喊他“哥”了。

沈皓的脚步蓦地顿住，回头，“你叫我什么？”

“叫你‘哥’啊！”第一声叫出口之后，段艺涵发现好像也没那么难过和难以开口。

再说，是他先开始给两个人的关系下定义的。

她便越叫越顺溜了起来，故意试探：“你不是跟老师还有你同学都说，你是我哥吗？”

“我总要有一个合理的身份才好去跟你的老师沟通。”

“可你跟你们班同学也都这么说啊！”

“那是因为……”

沈皓话还没说完，段艺涵就小步跟在他旁边，眨巴着眼睛，问：“因为什么？”

“因为……”沈皓语气顿了顿，说：“因为你年纪还小，有些事你还不懂。”

段艺涵刚想反驳他，她年纪不小了，该懂的不该懂的，她都懂。

就听见他说：“但是你还是别叫我‘哥’了。”

她眼睛亮了亮，“为什么？”

“你又没这么叫过，听习惯了你叫我名字，你这么叫我，我反而慎得慌。”

段艺涵到底遗传了她妈妈叶晨曦的古灵精怪，她忽然这么叫他，沈皓反倒升起一种，她是不是计划着准备整他的不祥预感。

段艺涵：“……”

好吧。

她只能安慰自己，最起码他没有为了撇清关系，让她从今以后都叫他“哥”。

原来，他也不喜欢她叫他“哥”。

放学回家路上，段艺涵提起：“我们班杨玉老师今天没有来学校。”

“是吗？”

“她该不会……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吧？”
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上一章结尾加了900字新内容可以再看一下哈～

昨晚临时发生了点事情只写了900字qaq，今天补上了！！

第28章

段艺涵只是试探着这么一问，沈皓瞬间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，“你该不会认为是我逼杨老师辞职的吧？”

段艺涵：“……”

她不就是不确定所以才来问他的嘛。

沈皓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，低笑道：“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不是已经开始看霸道总裁文了？我一个普通高中生，哪儿来那么大的能耐？”

抛开家庭背景不谈，沈皓确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。

不对，他才不普通！

沈皓有“实验班班长”、“优秀学生干部”、“上海市三好学生”、“全国中学生数学联赛一等奖”等诸多光环加身。

“我才不爱看霸道总裁文。”段艺涵小声反驳。

霸道总裁不是她的取向，她喜欢的是青梅竹马校园文好吗？哼！

她掏出书包外框的小镜子，整理自己的发型，余光瞥了他一眼，颇为无奈地说：“那你又知不知道，我们女孩子的头发，可不是谁都可以随便乱碰的？换作别的男生，这样做是会被女孩子揍的！”

沈皓微微一愣，继而又揉了揉她的脑袋，“没看出来，我们涵涵这么凶啊？”

段艺涵没了脾气，在心里默默低叹一声，再多的光环加身又如何，抵不过不解风情、当局者迷。

******

第二天，杨玉依然没有来学校教课，班主任田明德在下午的班会课上向大家宣布，在新任数学老师报道之前，会一直由隔壁班的刘思老师代课。

新任数学老师报道？

言下之意，杨玉老师不会再来了。

这下，初二（三）班的学生更加确信，杨玉是踢到了段艺涵这块铁板，才被学校辞退的。

他们都能看出来段艺涵家里有钱，但她到底是什么家庭背景就不清楚了。

段艺涵自己也纳闷儿了。